2018年4月8日 星期日

給系主任的一封信:在全球化年代讀韋伯「政治作為一種志業」之心得分享


  1. 系主任好,在讀完韋伯的政治作為一種志業演講集,一邊抑制內心的失望感一邊熱血澎湃地寫下這封信,希望能提供讀後感及直至目前在本系近三年來的紀錄。
  2. 首先,除了政治作為一項志業,我想先探討學術作為一項志業在本系課堂中,是否有先當作政治系的學生一項最基本又最必要的訓練?或是,我們是否有賦予學生此種意識,以適當的方式呈現學術問題,而使一個未曾學而能學的心靈,對這些問題有所了解並且對這些問題做獨立的思考。若在政治系的殿堂裡,我們都無法讓學生能有從事此類重視生產的學術工作之召喚,甚至無法說服學生從事實際上永無止境且不可能有止境的不斷產出又不斷被超越的工作,無論是以「志業」或為之的「意義」,在受教育的這個人生階段中,學問的使命是什麼?以及它的價值又在哪裡?我們努力從事學問,不就是為了一個理由,即為思考以在日常中的政治做為依歸嗎?
  3. 可惜的是,本系還有另一個令人為難的情況,就是將政治立場灌輸給學生,而這偏是最不必要且又最欺騙學生如何以正確的方式去認識政治的做法。「用自己個人的政治見解來影響學生,而不是利用這種情境、本著自己的職責,讓聽課的同學從自己的知識和學術經驗中得益,我認為是不負責任的。」無論什麼時候,失去事實的瞬間即在於引進了個人的價值判斷。我相信教授們具有智識上的能力去看得清楚、聽得清楚,但教授們是否有能力回答價值及其內容、以及人在政治共同體中應該如何行動的問題,這個答案,我想你我皆了然於心。
  4. 在課堂中或許我們無言以對關於「是否值得」的一切討論,如學問是否值得成為一個人的志業、或者學問本身是否值得作為一項使命的召喚,但至少作為原則性的、且預設性的階段任務,我們是有機會可以幫助一個人讓他對自己的行為所涵有的終極意義提供一個交待、為自己的價值(觀)問題有所交待;或至少我們能夠協助其喚醒他的claritythe ability to think clearly and not be confused),使之能夠以頭腦健全、心思清澈的方式再喚起他的作為人最重要的職責、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責任感,而這對個人而言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何況對於團體、對於社會。
  5. 以政治作為一項志業在現今全球化年代是否已是遑論,我不敢斷言,但或許也是因著這樣的世代,更應成為政治系的學生的期許也不一定。針對韋伯給予我們的三個提醒:熱情、責任感、判斷力,有以下幾點想分享。
  6. 熱情,凡事不能讓人懷著熱情去從事的事,就人作為人來說,都是不值得的事;但以政治做為志業的政治人,是不會依憑著一時衝動或是鼓譟眾人的那股躁氣去行為的。我們要自身代謝無法因著行動而消逝的滿心熱血,因為這個時代無論為之或不為之,似乎都看不見改變的契機,這個心態用更白話一點就是我們一邊失望的同時依然要懷抱希望、我們被教育這世界是愚蠢的但我們又被教育要去摘這個世界掉下來的果子。要懷有這樣的熱情,除了要絕對為著這個政治共同體完全燃燒自己到一丁點也不剩,全然獻上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7. 第二個是責任,責任感,負責任,這三個始終搞不清楚卻又朗朗上口作為讓自己體面的字,那就來說個總和吧。負責任是無論結果如何,好的或不好的、作為的或不作為的,都要承擔你無論結果的作為與不作為的後果。雖不能說這是對何謂負責的正確認識,但至少我不會因此而鼓舞更多的人去從事政務官的養成,更正確的說,並不鼓勵我們的同儕在未來成為官僚體系的一部分。然而諷刺的一點還有我們的學歷卻又剛好是輸入官僚體系中一項不可或缺的要素,就像入場券販賣機一樣,在沒有適切認識何謂政治的前提下踏進了以眾人之事為己任的場域;在資本主義的社會中我們始終無法跳脫收入、成本與利潤之間的取捨,我們無時無刻都在追求利益極大化,這樣的想法連帶影響公共方面的價值選擇。不過我們要認知到的是,無論我們為之不為之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能因著類等於代價的表面賠償就算負責。周全考慮,不只是針對好處及壞處做評價和取捨,更是針對這個政治共同體的每一個階層、每一個人的未來作出決斷。因此我仍是想不出負責任這個動詞的真正能夠負起責任的主詞為何。
  8. 判斷力,即為如何評估眼下該採取什麼行動、有哪些行動是選項,但又不能涉入其中,因為引進了個人的價值判斷就會失準。但這個世代又有一個難得一見的現象,即為我們不一定會相信別人但卻會相信自己。我們不一定相信某個人能夠帶來實質改變,卻相信自己非凡卓越能夠拯救萬國萬民;懷抱雄心壯志踏入場域的同時已經全盤盡輸。這個場域充斥著資本的臭氣,與金錢掛勾的任何判斷都已經不是為著眾人所做的決斷,純然以政治作為志業的政治人已不復存在,至少,不容許存在或因無法生存而不復存在。
  9. 總上,以政治作為一種志業的政治人,若認為只是因自身處於憂國憂民的狀態,或將這種情懷投射為修身的一部分,而無法在實際能運用力量的場域中付諸實現,又何能以政治人自居?我們所缺乏的現實感,即使在全球化年代都不見得更能幫助我們貼近現實,但又不是感覺不到政治的現實作用在我們身上的那股力量。或許更切中要害的疑問是,在這個全球化年代我們是否具有代謝無能的能力;再回歸到上述的提問,我們是否把思考以在日常中的政治做為依歸?能否保有韋伯的三項提醒並進而喚醒我們內心的清醒及責任的實踐。
  10. 作為政治系的學生,我們之於學術、之於政治、學術之於政治,其中關係之密切到不容忽視,更影響了我們是否能夠將政治作為志業的形成條件。我們需要的政治學教育不是名詞解釋或流派之間的意識之爭,而是要有能力回答價值及其內容、以及人在政治共同體中應該如何行動的問題。



謝謝系主任撥冗看完這封信,也期盼能與主任有更多的交流與請益。



                                                                                   學生 張鳳鈴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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